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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第 8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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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第 84 章

傅懷硯從背後抱著明楹, 將下頷靠在她的肩側,就這麽往前走。

明楹不知道為什麽,總覺得他現在很像是來福。

來福時常就是抱著她的裙邊, 蹭著玩,有的時候也叼著竹篾編成的小木球前來找她,想讓她拋著, 然後它再去追回來, 總之很喜歡跟在她的身邊。

“傅懷硯, 你現在真的很黏人。”明楹側頭看他, “很像來福。”

“嗯?”傅懷硯聲音有點兒悶,“像麽?”

明楹點了點頭, 肯定道:“很像。”

“也行。”他似乎是思忖了一下, 坦然接受,然後微微闔上雙眼蹭著明楹的肩側, “那讓孤再抱一會。”

這裏往來空無一人,明楹仍由他抱了一會,感覺到他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脖頸。

她縮了一下, 卻恰好看到川柏原本正要往這裏走過來, 在看到到面前的這幅景象之後,與明楹對上視線。

明楹很難概述川柏的神色,多少都在一瞬間露出了一點兒不忍直視。

只是川柏很快地恢覆為面無表情,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過去了。

他走得很快, 幾乎是轉瞬之際就沒了身影, 沒入了將暮未暮的天色之中。

明楹側身將傅懷硯的下頷挪開,小聲對他道:“皇兄方才不是很著急嗎?”

怎麽到現在都還站在這裏。

“分情況。”傅懷硯低聲, “方才是處理傅瑋與高陽的那些事情, 難免著急, 而現在是與與皇妹待在一起,自然也因人而異。”

從今日往後,這處刺史府收繳為公家所有,錢財則是用以接濟蕪州城內的貧寒學子與婦孺,高陽多年貪汙所得也將一一歸還於蕪州百姓,從此往後,蕪州境內不會再有隨意欺壓民眾,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出現。

顯帝在時,不少官吏之間依靠賣官鬻爵斂財,形成了一張龐大的利益網,經此一事,這種亂象即將被極大地遏制,各座城池官吏之間掂量著這件事,也不會再有這樣的膽子。

他們走出刺史府的時候,川柏突然又出現在他們的面前,對著他們低聲稟告道:“陛下,之前在巷中救下的那個舟生,知曉了陛下的身份,現在正在府外等陛下。”

對於這個舟生,明楹也還記得,正是那個時候在賭場之中出言勸阻,後來又被千金臺蓄意報覆的書生。

之前被金鱗衛帶回去暫且安置起來,想著等到蕪州事了再將他放出來,大抵是現在有事相求,所以才重又出現在他們的面前。

“知曉是什麽事嗎?”

川柏聽到明楹的問話,很輕地搖了搖頭,“屬下不知,屬下曾問過這位舟生,但他也只是搖搖頭,三緘其口,只說想見一見陛下,請求陛下一件事。”

舟生此時正局促地站在馬車旁邊,待看到明楹與傅懷硯之後,面上帶著一點兒恍然,然後很快地就回神,然後跪在了地上。

“草民參見陛下與公主殿下。”

川柏已經瞬身消失不見。

舟生即便是到了現在,面上顯然也是有點兒不敢置信,之前這兩個救了自己的人,居然是當今新君與宮中的公主。

即便是蕪州刺史,生死恐怕也都在他們轉念之中。

舟生顯然是想到了之前自己信口說的那些告誡的話,“草民先前說話多有狂妄,還望陛下與殿下海涵。”

“草民今日鬥膽求到陛下的面前,是為了一件事而來。”

舟生多讀聖賢書,知曉自己此番求到新君面前實在是不妥當,但是此時也是並無他法,他只能恭敬俯身,講出了所求之事。

蕪州是繁華之地,又以喜文弄墨盛行,所以讀書人也多。

現在的京官有不少都是出自江南,舟生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讀書人,天賦異稟,只是可惜當年進京趕考之時,被人冒名頂替,失去了這次機會,自此之後就連鄉試都是屢屢受挫。

舟生一直渾渾噩噩,好在身邊還有一個喚作芝蘭的未婚妻,一直陪伴左右。

他與這位芝蘭姑娘情投意合,只是可惜這位芝蘭姑娘後來卻被滿江樓的人畫押送入了其中,並且告知舟生,若是想贖人,需要一千五百兩白銀。

一千五百兩,對於尋常人家來說,實在是一筆巨款。

舟生不過只是一個尋常的讀書人,哪裏拿得出這麽多白銀。

全蕪州的秦樓楚館都與蕪州刺史高陽有些關聯,這件事就算是告官都並無用處,舟生也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前去京城告官,只是他又聽聞高陽備受顯帝賞識,怕自己此行反而害了芝蘭。

好在他腦子一向都靈光,就拿了一些錢,在千金臺與人玩博戲和雙陸。

舟生記性極好,尋常與人的時候會記牌,他很會掩人耳目,每一次都不會賭得很大,有輸有贏,千金臺尋常的時候往來之人太多,只要不是一下子贏得太多,也一般不會被盯上。

就算是有的時候被盯上了,舟生心中知曉,也會故意地輸些銀錢,最後總歸是有驚無險。

一直賭了半個月,舟生才湊夠了一千五百兩。

舟生前去滿江樓前去找鴇母,想要贖回芝蘭的時候,卻被告知,現在的贖金要三千兩。

人在滿江樓之中,舟生又無權無勢,只能被迫又回到千金臺之中準備接著賭,可是他卻越想越不對勁,終於在後來發現了,蘭芝已經不在了滿江樓,現今已經被送到了刺史府之中了。

所以他今日前來求到傅懷硯的面前,是想著為蘭芝求情。

刺史府上姬妾並非全是助紂為虐,亦有不少人是苦命的良家女子,被迫委身於高陽。

能從鄉試一直到進京趕考,想來也是少見的天之驕子。

明楹看著此時的舟生,身上穿著破舊的長衫,不少地方都已經破洞磨損,大概是知曉現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身份,所以面上帶著一點兒緊張,脊背雖然已經佝僂,但是卻又不見諂媚,努力地挺直。

明楹溫聲道:“不必擔心,金鱗衛都會一一明察,並不會將罪責歸咎於無辜婦孺。”

舟生聽到這句話,原本僵直的背脊才稍稍垮下去,他恭敬地對明楹做了一個揖,“多謝殿下。”

他並無其他所求,只求了這麽一件事以後,就恭敬退去。

待到舟生走後,川柏才又出現,面上帶著一點兒遲疑,“屬下方才已經排查過全刺史府上下,並未得知一個喚作芝蘭的,只是……”

他面上帶著些許不忍,“在西南方向的小院之中,裏面埋著不少女性的骸骨,成年累月積攢下來已有百具,而其中有一具,雖然面部已經辨別不清,但是看著腐蝕的程度,應當是逝去不久。”

倘若當真如舟生所講的話,那他所說的那位芝蘭,恐怕也……

世間女子生存原本就不易,當初先帝在時,各地花鳥使又是處處采擇相貌出挑的美人,有這樣的風氣盛行,不少家中貧寒的為了博一條出路,想要生出相貌姣好的女兒,見幼時生得不好,就偷偷地將其溺死,也都是大有人在。

那時甚至還有不少號稱是摸骨師的神婆,就是為了瞧著這些新生兒,以後能不能生得出挑,能成為家中日後的籌碼。

真要論起來,都不過只是待價而沽的商品罷了。

明楹幾乎想象不到,倘若自己當初在垣陵,自己被垣陵縣令帶到蕪州,會是怎麽一個境況。

是平步青雲的籌碼,還是奇貨可居的玩物。

明楹幼時一直都是備受寵愛的獨女,後來成為遺孤,備受世間炎涼,可是現在的這番,卻還是讓她重新見識到了這樣繁華地之下的藏汙納垢。

先帝已死,日後這樣的事情,會越來越少。

海晏河清,大概是無數身在泥淖之中的人共同的期望。

傅懷硯站在明楹身邊,很輕地安撫了一下她,然後對站在一旁的川柏道:“將那些骸骨一一查出身份,若是有些實在年久找不出身份的,就安葬在蕪州城外的山中,然後那位芝蘭的情況,如實告知他,若是家中還有親眷的話,也一並安撫了。”

“查明之前殿試的境況,若是的確有冒名頂替的情況,明年殿試,可以補齊這一次。”

川柏點頭應是,很快就告退離開。

此時他們站在蕪州刺史府前,曾是用無數血淚堆砌起來的膏粱地。

而這裏從今往後,不再是旁人避而遠之的地方。

傅懷硯說完這些話,然後稍稍俯下身對明楹,沈默了一會兒對她道:“蕪州事了,應當不會再蕪州留很久了,除了還要前去一趟潁川,拿回先前明大人的舊物,之後也快回到上京了。”

“回去的時候,應當可以趕上上京城梨花的花期。”

他很輕地捏了一下明楹的手腕,聲音猶如滴澗,又似玉石相擊。

“到那時候,可能要委屈一下杳杳。”

傅懷硯頓了下,接著道:“做孤的皇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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